[散文方阵]
《怀念母亲》
——散文连载之三
许新杰
送一枝花给妈妈
记忆中的妈妈没出过家门。我任何时候回家都不用带钥匙,仿佛妈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家是天经地义。
妈妈出门散步都在小区里的房前屋后。她不敢过马路,偶尔要独自去对面市场,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站在斑马线上不知所措。每次过马路,我都要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紧张走路一脸恐惧,很是心疼。她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会扎堆说三道四,说话和气有理。从不会乱发脾气说粗话,待人真诚友善,和左邻右舍都相处很好。偶然遇到邻居,都会主动对我说:你妈真是个大好人。
由于工作等原因,回家看妈妈的时间很少。即使回去或者电话,也只是关心着她的冷暖饮食身体,从没有想过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尤其头上那一条大辫子,又黑又亮,牵动了多少人的心神。我从没有想过,妈妈年轻时候也多才多艺,唱歌舞蹈编写诗文;从没想过妈妈体弱多病在生活的重压下,承受了多少痛苦和磨难,却只能一个人悄悄咽下苦水,连个倾诉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自以为是地认为,孝顺就是隔十天半月回去看一次,买点吃穿用品带给父母,或去下个馆子,塞点钱完事。却完全忽略了母亲也有她的精神世界,也有爱的需求,也需要给我们述说,也需要我们的一个拥抱。
嫁给了父亲,有了我们,从此,在妈妈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家的概念。可是这个家给她的温暖和关爱太少太少,我们却不自知,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妈妈给我们的关心。就像任何时候回家,知道有妈在家从不用带钥匙那般的习以为常。我们不知道她的无助,她的痛苦,她的孤独。我们任何一个人工作生活中的风吹雨打,都深深牵着她的心,她牵挂家里的每一个成员,牵挂每一个人的点点滴滴。我们却只要知道她身体还好,就认为万事大吉了。
其实她的身体从未好过。如果不是她顽强的意志和生活中太多的牵挂在支撑,或许我在年幼就成了 孤儿。可是这么多年,我完全没有想过母亲会有离开我们的那一天。
多年来,我感谢母亲的顽强,让我一直是有妈的孩子。可是我又一直在自己的悔恨中不能自拔,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接妈妈在身边好好照顾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听她给我说,这一生的痛与苦,让她有个倾诉之处,不至于一生内心愤懑,积郁成疾。
妈妈离世的前几年,我去看她。逢年过节,都会象征性地买一枝花送给她。若买多了,她定然是会骂我说浪费。仅一枝,插在花瓶里,也足够她开心很久。离世前的半年,妈妈住在我这里。新建的花园式小区,我每天带妈妈出门,开始是牵着,后来是轮椅推着,在花团锦簇的小区慢慢看,慢慢品。那一刻,妈妈是开心的。
如今,妈妈出远门去了,从此再也回不来了。她把钥匙串留在我这里,一根红绳子,拴着几把钥匙。以前,任何时候,她都习惯把钥匙挂在脖子上,生怕不小心把自己锁在门外,没有人给她开门。
有妈妈在的时候,给了我们一家所有人所有的安心。可是,家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如果有一天,她忘记了带钥匙,连打电话的手机都不会用。即使打了,这个电话能打给谁?让上班的哥哥回来给自己送钥匙?这电话妈妈是绝对不会打的,她从不在我们上班或者午睡的时间给我们打电话。迫不得已的时候,也是匆忙说完匆忙挂断,带着内疚,还抱歉地认为给我们添乱了。打给外出溜达的父亲?谁知道他逛到哪里去了,能不能听到电话呢?可是妈妈如果进不了家,她要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吃终身不能停的药,或许还会担心,家里的煤气灶上还煮着什么没有……。
现在,我拿着钥匙,也常常茫然,不知道怎么去打开那扇没有妈妈的家门。看着钥匙孤零零的躺在我的柜子里,我知道妈妈真的出远门了,远到超出她活着时走过的最远的路……。
周边的花圃越来越多,在不同的季节争奇斗艳。我再也不能陪着妈妈慢慢欣赏,不能像以前一样,送一枝花给她。当我把一束充满内疚的花簇放在她的遗像前,不知道这枝花妈妈能否看到?不知还能不能换回妈妈的笑脸,换回梦中那个日夜思念的拥抱啊!
(——未完待续)
儿时的记忆
——《农场故事》连载五
洪哓东
萝卜头叔叔
在我久远的记忆中,萝卜头叔叔的大名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的容貌却记忆犹新:那黝黑而瘦高的样子,常戴着一副啤酒瓶底的似的眼镜,看上去还有点猥琐之状。总听见父辈们常叫他“骚萝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却总是出洋相百出。
记得我上二年级那年,父亲他们买了一头驴回来。(那时候的驴很便宜,大约5~10元一头。)那个年代缺乏肉食,当地的汉族人常常买老乡(少数民族)的驴或狗来宰了吃。一般是几家人合买,可以解解馋。我对肉食不太感兴趣,对活着的驴却有些兴趣,因为驴可以骑着玩。每次买回来的驴,因为太瘦,要养一段时间才能杀。而我的任务是每天放学后骑着驴,去玉米地找没有收干净的玉米棒喂驴,让驴长肉快点。每天骑驴、放驴,是我童年生活里不可多得的快乐时光。
终于有一天,驴子养肥了。父亲摸摸我们脑袋说:“可以宰了吧!”我默默无语。父亲知道我喜欢动物,母亲养的鸡我也不愿意去随便杀的。
那会儿,萝卜头叔叔正好在我家,便自告奋勇去做屠夫。本来他们杀牲我是不愿意去看的。可萝卜头叔叔非要我牵着驴和他一起去。我厌恶的瞅瞅他,不吭声牵着驴去了房后的小树林。
萝卜头叔叔真像个屠夫,只见他血红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锅红烧驴肉……。只见他大力士般地一下摔倒了驴子,骑在它肚子上,一手按在驴下巴上,一手拿着匕首朝驴脖子捅去。那时,我望着我可怜的驴啊,用一种说不出的哀鸣祈求着,四蹄乱蹬,垂死挣扎。
我在一边不出声,心里却在咒骂着,为驴子暗暗加油:踢他,踢他呀!我正那么想着,只听萝卜头叔叔一声惨叫,然后捂着下身在地上打起滚来。
父亲闻声而来,一脸的惊讶问道:“没有绑腿吗?”
我这才知道,宰驴是要先绑腿的。
就这样,我可爱的驴子又多活了几天。据说,萝卜头叔叔下身肿了好久,并且很长时间不敢吃驴肉。
记得还是杀驴那年,为了让知青们安心边疆建设,给那些老光棍们成家立业。上级领导们从河南、四川接了许多年轻姑娘来,也就有了后来集体选媳妇、集体娶老婆的热闹场景。而萝卜头叔叔也是光棍的一员。他也在那次顺利脱单,并且娶了一位当时最漂亮的河南女人……。
在叔叔结婚一周后,他骑自行车带我去他家玩。我记得那个漂亮阿姨拉着我的手,漫无目的地围着她家(连队的羊圈)转。几只高大的牧羊犬跟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阿姨用我听不太明白的河南鄢陵话嘀咕着什么,我只是感到她的不满和愤懑。实在转不动了,回到家门口。只见这个美丽的女人,捡起一块红砖,在墙上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大字“破庙”。站在边上的萝卜头叔叔不知是喜是忧,眼镜片底下起了浓浓的雾气,硬是被愣了半天,对我说:“小鬼(ju),吃饭吧!”悻悻的拉着我朝屋里走去。
当人们还在谈论着谁的新娘子漂亮,谁和他的小媳妇大白天坐腿上玩的时候,冬天已来临了。
记得那个冬天好冷,萝卜头叔叔在我刚放学就来接我去他家时,一路上他铁青着脸,什么都不说。到了他家,他用一根绳子把我从天窗上放下去,让我帮他去取出钥匙。然后,直接把我送回家,我记得,他那天一边喊我妈姐姐,一边痛哭!好久!好久!
后来有人回河南去找到那女人,女人却始终不愿回来。
他俩后来离婚,据说费了很大的波折。
(——连载完)
[诗歌方阵]
《望》
哈 辰
我望着远方
远方有山川如画
远方有稻米高粱
望着远方
我思念的远方
那里有沙海磅礴
有塔河流淌
我在江南啊,望着远方
那远方的世界啊
可是记忆中模样
黄点点的沙枣花儿呀
是沙尘掩不住的暗香自来
6月的梅雨啊来了来了
三千瓢水啊敲在我的心上
再饮一口吧 ,记住那味道
是咸咸的海风,是淡淡的芬芳
我望着远方,世界的远方
再向远望,我望见激浪拍岸
望见少年弄潮时
我归来是少年的梦啊
留在曾经的远方
五月的风
尚丽英
终于说出了
麦穗掖在风里的隐秘
针尖与麦芒的对峙
胜与负并无定论
而我更倾向于一粒麦子的锋芒
它可以刺破许多晦涩与艰难
可以填补日子的空缺
亦可以沉淀出命里的金银
像爹娘一样满头的银白
覆盖生命里那些灰暗与颓败的黑
像此刻的我
命里拔节生长的白发
已溢出体外
吹开六月
吹开一些久远的年代
在更迭中的更迭里
寻寻觅觅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一株金银花迎风而立
[小说方阵]
长篇小说《三家人》
(连载之一)
黎富领
第一章
在西行的列车上
呜……随着一声火车的汽笛声,紧接着传来“咣当、咣当”铁轨的撞击声。海港市开往西域的Z105次列车,从海港市火车站开出,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在齐鲁市火车站的人流里,上来一个小伙子,一个大姑娘。大姑娘紧紧地跟在小伙子身后,两人的年龄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由于天气炎热,加之人流拥挤,两人显得汗流浃背的模样。
小伙子姓杨,名彦超,一米七三左右的身高,留着一个小平头。浓浓的眉毛,挺挺的鼻梁,圆圆的脸庞,黑黑的皮肤。只见他上身穿一个白色的背心,下身穿一个蓝色的短裤,背上背着一个行李,右手提着一个行李,左手提一个包袱,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精神抖擞。
大姑娘姓潘,名玉梅,她的个头不高,大概一米六出头。瘦弱的身子骨,使得肩膀窄窄的。两条细弯细弯的柳叶眉下,忽闪着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鼻子虽小,但笔挺笔挺的,小巧玲珑的嘴唇,瓜子脸。白白的脸庞,白白的皮肤,似抹过“雪花”牌的雪花膏一样,越发地显得白净无暇。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直到后肩,上身穿着印着牡丹花样式的短袖衬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条绒长腿裤,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腰里挎了一个挎包,紧紧地跟在杨彦超的后面。
他们随着上车的人流走进了车厢,在一个人稀的地方放下行李,双双坐在行李上。
潘玉梅从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说:“给,擦擦汗”潘玉梅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把毛巾递给了杨彦超。
列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乘客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上上下下,下下上上中缓缓地前行,列车以百分之二百的超负荷方式,像一条绿色的长蛇向西慢慢移动着驶去。
列车行驶到月亮峡车站,上来一个大约三十出头岁的妇女。上身穿一件玫瑰花的衬衣,下身穿一条蓝色的裤子,脚上穿一双带扣的方口鞋。由于没穿袜子,脚面上暴露的青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头上的刘海被汗水粘在前额,衬衣紧紧地贴在后背。
她的左手拉着一个娃,右胳膊挎一个包袱,右手还抱着一个娃,挺着一个大肚子,在车厢中想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拉着的女娃大概有八、九岁,上身也穿着玫瑰花的衬衣,下身也穿着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手工制作的圆口鞋,也没穿袜子。留着两个马尾性的小辫子,走起路来两个小辫子在头顶忽闪忽闪的。两道眉毛浅浅的,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可爱,十分招人喜欢。
再看她怀里抱着的娃,才三岁多。上身也是穿着玫瑰花的衬衣,下身也是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还光着两只小脚丫子。不同的是,他的衬衣不是用扣子扣起来的,而是用四个小带子系起来的,穿的裤子是开裆裤。
正因为是开裆裤,后面露着屁股,前面露着小鸡鸡。在挤挤攘攘的人流中,在众人的大声喧哗中,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安详地睡觉。
杨彦超看到这一情况,连招呼着:“大嫂,坐这里休息一下吧”。看看地上的行李,又看看怀里的孩子,大嫂说了声“谢谢大兄弟”,就背靠着座位坐下了。
大嫂坐下后,将肩膀上睡觉的娃顺势抱在怀里。这一换手的动作,把正在睡觉的娃娃弄醒了。
醒来的娃,一看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他东看看,西看看,脸上显露出恐惧的神色。
列车一站一站地停,一站一站地走,人一站一站的上,一站一站的下。忽然听到列车员的呼喊:“旅客们,水开了,快到茶炉房打开水,去晚了就没有了。”
旅客们听到喊声,有的拿茶缸,有的拿行军壶,有的茶缸行军壶一起拿。他们带着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器皿,向锅炉房拥去。
杨彦超也从潘玉梅的挎包里找出两个茶缸,随着人流挤挤攘攘的向茶炉房涌去。过了一个多小时,杨彦超才端了两缸子开水回来。一个缸子递给潘玉梅,一个缸子递给了带小孩的女人说:“大嫂,给孩子喝点水。唉,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真不容易。” 大嫂连忙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大兄弟。”脸上充满了感激的神情。
下午五点多钟,列车员推着餐车来送晚餐了。边走边喊着:面条、蒸馍、米饭、菜!还夹带着“让一让”的声音,餐车走进了十二号车厢。
“师傅,饭咋卖的?”
“菜一毛,面条一毛一碗,米饭五分一碗,蒸馍五分一个”。
“买碗面条。”说着杨彦超将两个茶缸子的开水倒入一个缸子,递给送餐员。送餐员把盛好的面条递给了杨彦超,他把面条递给潘玉梅。
“我不饿。”潘玉梅腼腆地说。
“吃吧,买都买了。” 杨彦超坚决地将盛着面条的缸子递给了她手中。
潘玉梅接过面条,默默地吃起来。杨彦超也从包里拿出包谷饼子,就着开水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潘玉梅把缸子递给杨彦超说:“我吃好了,剩下的你吃吧。”
“你吃吧!”杨彦超没有接潘玉梅递过来的缸子,继续包谷饼子就开水吃。
潘玉梅吃完面条,杨彦超拿着吃过面的缸子到洗漱间去洗刷。
看看杨彦超的背影,又看看潘玉梅,大嫂非常羡慕地问:“大妹子,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才过到一家?你们这是到哪里去?”
“到新疆去。” “太好了,有做伴的了,大妹子,你真有福,你看大兄弟,长得又帅又会体贴人,你们刚成家就带你到新疆去,还是在一起好。你看,我一个女人,在家带两个小孩多不容易,这回到新疆我也不回去了,享福一起享,受罪一起受。”
听了这些,潘玉梅满脸绯红,不知是害羞还是幸福的表露,她把话题一转,问女人:“大哥在新疆是干啥的?”
“在乌阿库市国防团当兵,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部队来电报说,娃他爸因公受伤了,允许我带孩子让去看看她。要不是这样,你看我拖大带小的,身子又不方便,能去得了吗?”大嫂带着委屈的口气回答道。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列车上的乘客或站或坐,不管是坐的乘客还是站的乘客,都已显现出疲劳的样子了,坐着的乘客,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乡。
在昏昏欲睡中,大嫂听到杨彦超叫了声:“大嫂,起来一下。”大嫂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杨彦超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条被子,把被子叠起来,塞到座位下面说:“大嫂,你带两个小孩真受罪,你看这么小的孩子真可怜。来,把两个小孩放到下面,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
“大兄弟,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说啥呢,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照顾好娃娃,少受罪要紧。大嫂,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到新疆去。”“新疆什么地方?”“乌阿库市,俺男人在那里当兵。”
“大嫂,你去过乌阿库市吗?”“没有,这不,我这也是头一回去乌阿库市。”大嫂,你这怀着孩子的身体真不应该出远门。
“没办法呀。”大嫂无奈地说。
杨彦超一边说,一边又拿出另一条被子,铺在对面的座位下,让潘玉梅躺下。(这真是一种无奈的发明,就连有座位的旅客也和他们轮流睡觉。在那个年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时的感受胜过现在的卧铺)他自己则坐在地板上,在列车的摇摆颠簸中,进入了梦乡。
火车驶出了柳园车站,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新疆的地界了。由于一路的颠簸流离,大嫂感觉身体极度不适,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上了年纪的女乘客看到这种情况,预感到可能是要生产了,急忙向列车员汇报,列车员过来看过之后,急忙向播音室奔去。
几分钟过后,整个列车响起播音员的声音:“情况紧急!情况紧急!十二车厢有位女乘客马上就要临产,医务人员乘客,请您发扬共产主义的互助互爱精神,马上到十二号车厢去。”
不一会儿,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乘客,挎着一个黄色的挎包,慌慌忙忙地走了过来。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克孜勒苏自治州乌恰县的外科医生,如果没有找到妇产科医生,我来处理吧。”
这下真是应了“病急乱投医”那句话。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这医生没有一把刷子,也不敢自报奋勇地前来的。
医生吩咐道:“男同志往后面退一下,女同志往前站。”
车厢内所有的女同志一听,大家都很自觉地往前站。医生接着吩咐道:“你们辛苦一下,围上一个圈。”这时候,女同志才明白过来,自觉围了一个圈。
医生又吩咐道;“谁能给我打个下手?”医生抬头看到了潘玉梅,直接点将,对她说:“年轻娃娃,动作利索,我这挎包里有手术钳、碘酒、纱布,药棉,到时候我叫啥你拿啥,知道吗?
听到医生的吩咐,潘玉梅脸上一阵阵发热发红,接过了黄色挎包,站到了医生的跟前。过了一个多时辰,突然间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接着听到医生吩咐道:”哪位旅客麻烦接一盆热水来。“
听到这话,潘玉梅急忙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洗脸盆,高声叫道:”杨彦超,快去接一盆热水去。“杨彦超一听到叫喊声,接过盆子,快步向热水房奔去。
过了一会儿,杨彦超端了大半盆热水过来。潘玉梅接过热水盆,把盆子放到地上,又将另一个盆子递给了杨彦超。
医生吩咐潘玉梅:”你试下水温。“潘玉梅将手放在水盆里。医生问:”烫不烫手?“潘玉梅说:”不烫。“
医生双手托着婴儿,把手先在水里试了一下温度之后,才给婴儿洗澡。
潘玉梅急忙从座位的下面拉出一被单,用手术剪刀从中间剪开,然后一撕两半。医生洗好婴儿,用被单将婴儿包好。潘玉梅将洗好婴儿的水盆递给杨彦超说:”再去接盆热水来!“
一系列的接生动作完成之后,医生将手术钳子、手术剪刀放在水里洗了一下,然后,用药棉擦干,把剩下的纱布、药棉以及手术钳、手术剪刀,放进黄挎包里,对潘玉梅说:只能再麻烦你在这里招呼着产妇了,我的工作做完了,该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夸奖潘玉梅一番:“你这姑娘有眼色,心细,将来很适合当医生的。
医生走后,女乘客们有的继续帮忙当围墙,有的帮助处理产后事宜。待到处理完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大嫂羞愧地说:”是大家救了俺母子的命,我一个妇道人家,无以报答,就请大家给俺儿起个名吧,让俺儿长大后,知道他是怎样来到这个世上的。“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人提议,因为是在火车上生的,有人提议叫“车生”,有人提议叫“车喜”,有人提议叫“大喜”,有人提议叫“万喜”。杨彦超提议说,是在大家的帮助下才平安出生的,叫“众生”如何?大家都感觉“众生”二字更有纪念意义,一致决定叫“众生”。
在旅客们的急切盼望和等待中,突然听到了列车广播员的声音:“旅客同志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新疆首府乌鲁木齐火车东站就要到了,请旅客们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车的准备,欢迎您下次乘坐本次列车。旅客同志们,再见。”
紧接着,广播里响起了那时很流行的歌曲:“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随着车轨“咣当、咣当”声的戛然而止,列车稳稳地停在了乌市火车东站。那位刚生了娃娃的大嫂被站在站台的几个男女解放军战士接走了。
杨彦超、潘玉梅也跟着下车的人流,走出了火车,走出了火车站。
看到当时如此荒凉的乌市火车东站,两人的心同时“咯噔”了一下,这就是新疆首府的乌市吗?怎么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怎么会想着到新疆来呢?我们到新疆来干什么?两人的心,都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此时,他们的内心之中,迷茫,彷徨,忧虑,以及说不清的恐惧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