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故乡》塑造了经典人物闰土和杨二嫂。我们对于曾经少年过、美丽过的闰土、杨二嫂,或许并无多大印象,却对中年的他们刻骨难忘。
因为,他们更像活到中年的我们。曾经活活泼泼的生命,经了霜淋了雨,自然会慢慢失去生机,现出枯褐变色的姿容。多子,饥荒,兵毁,苛捐杂税⋯⋯闰土被压得无力去想去说自己无法改变的生活,忍受中把愁苦当烟一样吐出去又吞进肚子里来。反反复复,无法抵抗,只能化作"摇头"。闰土太恪守规矩,连少时的朋友他也拘束,他是没有打破这一切的脑子和力气的。这就是辛苦又麻木。
生活中没有"闰土"么?他们是一群老实人,窝缩在一个自定的圈子里,应付着生活付予他的房子、车子、孩子的任务。或许,我们想逃离,然而有种东西牵绊着,在既定的生活里每天过一样的生活,守规守矩,忙碌而不自知地生活。我们可以称为平淡的生活,亦可称为麻木的生活。因为,对于自己的能力,社会的或明或暗的规则,更多人选择了闰土式的生活,在既定的轨道里本能地前行。
这是一群老实人,一群认了命的老实人。你,是吗?他们保持了生命本初的善良,只是丢失了活力、活气和活泼劲。能恍惚看到自己的影子么?
再看杨二嫂,一个年轻时有点姿色、"终日坐着"的卖豆腐的女子,涂着脂粉,豆腐似乎也好卖些。如此轻描淡写一笔,难道不见古今世人皆逃不了色相一关?等我们再见杨二嫂,她已经是个"恣睢"之人。何为"恣睢"?任意胡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女子不仅容颜变丑,还把道德丢了底线。留给作者一个空白,但我们可以从她言行窥见一斑。我们来看看: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什么人才会如此钻营、贪小便宜?如果一个人每天连自己的生计都难维持,那他的脑子里整天盘桓的就得是钱,就得是物质。杨二嫂不同于闰土的是,她不默默承受,不寄希望于佛像。当年轻貌美不再,涂脂抹粉无法改变生意,一日终于发现活着的意义远比尊严重要时,在她的生活逻辑里就没有了"本心"与良知。她不可能打破旧生活,但她打碎了自己。然而杨二嫂,也只是为了解决最基本生存问题,出卖了颜面,但也做不了伤及他人太深的事。
而现实生活中的"杨二嫂"又怎么样?以自我为中心的"圆规"式的人,为了自己那么点私利,何止于嘴上的尖酸刻薄和行为上的可笑可悲?
这是一群不老实的人,不屈从于现实,但又不愿付出更多,他们用自己的手段获取想要的东西。昔日的美人,昔日的美好,会不会在岁月中剥蚀,最终面目全非?
岁月无痕,却可以留下道道伤痕、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