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淮腔·乡愁

#家乡上头条# 人总有一份乡愁埋在心中。在于我,那夏季的萤光,那一声浓浓乡音的淮腔,便是我永远的乡愁。

于是,冒着冷风冷雨去保利大剧院看淮戏《送你过江》。雨是下午四五点钟哗哗而至,风也是像巨人发怒着狂奔。窗外,暗暗的。不管,埋于心底深处的那样美好,如雨夜中闪烁的灯火,眨着眼睛在看着我,招呼着我必须前往。

萤光·淮腔·乡愁

剧院门口,一片人声,人影憧憧。与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冷天,如戏剧中的矛盾冲突,相反又相成。大家三三两两一起闲聊着。我一个人。也算是稀罕了。入场。啊,好宽大干净。帅哥美女一直把我指引到位置上。这60元票,受这种礼遇,真让我有身在城市中的幸福感。坐定,面前的长条桌上放着一张彩色宣传册。原来这是省文化厅主办的一场活动,江苏省20部现代戏运河沿岸巡回演出,这个是首场。场里人稀稀落落的。下雨了,能坐满吗?偌大的地方哦。这南京城,又有多少人会像我一样带着某种情结来看这个古董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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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是喜欢进剧场看戏的。那时的戏院可是小得多,简易得多。灯光如昼,台上的人穿着桃红柳绿的衣裳,脸上总是粉粉的。我独独喜欢这像春天般新的嫩的亮的色彩。或许,那时生活中人们的衣衫太暗了吧,内心深处埋藏着对光亮绚丽的梦幻有别样的向往。戏无非是《五女拜寿》《女驸马》一些传统曲目剧情是否精致,演员是否表演成功,那时的我无从评论。我只是挤在人群里,坐在长条凳子上,伸长脖子,越过前面无数个耸起的脑袋,看那戏台上一晃一晃的粉色脸庞。这大概就是花旦吧!多漂亮啊,粉粉的,生活中可从来都是黄而黑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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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可以这么漂亮,我就在想。那时听戏,旁边总有人大声议论。这似乎更贴近观戏的状态。他们会讥评演员的长相,花旦他们是必然评论的,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台上一枝花,台下烂泥巴。后来我印证了这句话。邻居娶了个媳妇就是淮剧团的,演花旦。有一次我在田坎上撞见了她,她只是风度上不像乡里人,脸上的雀斑让我想起戏台上那美丽的粉白脸庞,不禁有点愕然。现在想来,总是好笑,但儿童的心里怎懂戏里与戏外呢。我并没有失望,剧场有戏,还是缠着大人去。

我们村里除了这邻人媳妇是淮剧团的,还有个远房亲戚也是,他演小生。与我家是一个生产队,住在我家北边,中间还隔着条东西向的沟渠,两家相隔七八百米。至今记得他那有神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他与那媳妇不一样,从台上下来,回到村里,总喜欢亮几嗓子。犹记得夏日睛朗的晚上。有月无月都不重要。也不记得有蚊虫叮咬,也不记得没有空调闷热的苦楚。只记得萤火虫提着灯笼,在眼前走来走去。天上的星星,繁多得让人充满想法。流星划过,似乎是一员萤火虫误飞入太空,匆匆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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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然会从北边,传来很亮的淮腔,那一嗓子越过小河,穿过梨树林,在夜空下滑行到耳朵中,给沉闷贫瘠的土地带来欢愉与生动。我总能听出唱者骄傲的面孔,有神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他往往会一个段子接着一个段子唱,那时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到了晚上最闹的是草丛里树上的虫子蝉儿。淮戏免费开唱,我想至少一个生产队的人可以享受。往往聚在一起乘凉的人们,会停止大声地交谈,静静地听着。这时,总有人会跟着唱和几段的。乡里人会唱淮剧是正常的,因为广播里天天放淮剧段子,连我也能唱几句孟姜女哭长城。我坐在人群中,听着。扑蒲扇的声音一会响一下。至于他们什么时候停唱的,不知道,因为我往往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等醒来,耳边只有梨树上的鸟儿叫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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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零碎的记忆像存钱罐里的硬币,掂量起来沉沉的。后来农村的剧场荒芜了,那曾经红艳的人民剧场大字,渐渐地剥蚀黯淡,剧场门口竟然长满了高大的野草。后来,到了南京定居。似乎那春天的色彩,很亮的嗓子被湮没在记忆里。可每天打开电视,调频道总要停在戏剧台一段时间,淮戏是难得碰上。我也只是过过眼瘾耳瘾。那咿咿呀呀的腔调,那粉白的脸庞,慢腔调中有过往的慢生活,亮丽的色彩有过往的时光。我跟朋友们说我喜欢听戏,他们愕然。可没有人知道我内心隐匿的那段少年故事啊。故事里的村子没了,与故事有关的人都老的老,去的去,那星光的夜晚,那有萤火的日子,都远远地像不曾发生过,而让人痛苦的是,那些确确实实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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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只能在这个寄生的城市寻找过去的一点存在。于是,冷风冷雨无人相伴,我来听家乡的淮戏。环顾四周,场里已坐满。戏没开始,每个人都期待地等戏开始。坐我边上的女子,很年轻时髦,也是一个人。她又是什么原因来的呢?本以为来看的都是老头老太太。或许,每个人都应该与我一样,内心会深深地藏着一个怀念的过往。戏,开始了。现代戏。戏服不是春天般的绚丽。演员一开唱,那亮亮的嗓子,又把我带到了某个夏夜,那里萤光星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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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回老家。公公婆婆住在镇上新区,邻近一个文化广场。应该是正月初五吧,广场上搭起了戏台,唱淮戏《打金枝》。隆冬之时,北风吼叫,天寒地冻。我惊喜地跑过去观戏。广场上稀稀落落坐着几个听戏的,有像我一样站着的,四五十岁以上居多吧。也有几个小孩子,跑在看戏的人群里,笑声不断。台上在唱“闯宫”一段,花旦出场了。婀娜着步子。哦,粉色的脸庞。我不禁心有喜悦,多么熟悉动人的颜色与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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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看到台下伴奏人员中一位老者,修顶白发,面色红润,精神䦆烁,他正投入地拉着二胡,面前的曲谱竟然是手抄本。他似乎没有感到寒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肃然起敬。再瞧瞧台上的花旦,唱腔婉转动听,她的脸庞并不年轻,重重的脂粉掩盖不了深深的褶皱。戏散了,我跟花旦合了影,她很开心。与我聊了起来。她就住在婆婆家边上,五十多岁,原县淮剧团的。问及那位老者,她说老人七十多岁,也是原县剧团的。剧团在九十年代就解散了,他们便分散到各个行业中。县里搞送戏下乡的文化活动,又把他们召集起来。她感叹一声,这都多少年不演戏了,没有人看啊。年轻人已没几个人知道啊。

萤光·淮腔·乡愁

是啊,或许,我心中的乡愁,应该是一份集体的记忆吧!萤火,淮腔,乡人⋯⋯走急了,缓下来,回望,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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