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挤出脑袋来的新芽,一朵朵绽开笑脸的花朵,一棵棵冒出绿尖儿的芦苇,一汪如镜明亮的碧水,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鸟鸣……蹦蹦跳跳地跃入耳目,如此良辰美景,我若不呆,且不负天?
我们的教室在一楼,南北各有八扇大窗户。南窗外有几棵高大的漆树,北窗外是一片长势旺盛的桂花林。真个是:南窗北窗,四季不荒。春有绿芽,秋来飘香。就来说说南窗外的漆树吧,它们最有意思的就是初春。那片片树叶就像教室里的孩子,我们可以看着它们一天一个样。生命的成长真是个令人喜悦的事情。可惜,最初孩子们似乎看不见。他们进了教室,要么是低下头,眼睛不离书本;要么就是对着黑板,眼睛不离老师。眼睛离开这两个地方好像就是不妥的。可并不是每双眼睛都充满着求知的欲望,并不是每双眼睛每时每刻都充满着活力,有时会发现本该透亮澄清的黑色双眸却蒙着一层雾霾,这轻如纱的雾霾似乎是拂不去的。有些心疼起他们来。
“孩子们,累了吧,不妨看看窗外,发会儿呆。那比盯着老师看有意思。我们本该花点时间发呆的。老师就喜欢发呆,比如早上骑自行车走奥体,鸟鸣四起,但不知在何处,我就放慢了骑行的速度,寻寻觅觅,发呆得差点迟到了。”孩子们笑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课堂也一下子活泼起来。“窗外,南窗户外,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看向窗外。教室里只安静几秒钟,就有人惊呼:“冒芽了,树。前两天还什么也没有呢。”“那是漆树。”“为什么叫漆树?”“老师,有一些比较着急,都长出叶子形了,像小手。”“嗯,像婴儿的手。”“小鲜肉耶,好可爱啊。”有人想起了北窗。“老师,八月份桂花开了,我们教室可就香满屋了。”“桂花酒酿……”有调皮鬼居然用南京话吆喝上了。大家开心地笑了。我也笑着说:“大自然可大雅亦可大俗呀!桂花既可落在诗人心上,也可落在寻常百姓的手里,酿出的诗与酒使人口舌沁香啊!”“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有孩子在轻轻地抑扬顿挫地吟诵。有孩子跟同桌嘀咕她姥姥的酒酿是多么美味。
这仅仅是个开始。良辰美景,怎能辜负?。春天,孩子,校园,本应该有许多美丽的故事。
微风细雨,雨润杏花,花开花落。下课了,到走廊边,伸出手,触摸风的温和雨的微凉。几个女孩子挽着手臂,聊着自己的小私密,发出轻轻地嬉笑,也有独自仰望天空,想着自己的小心思。男孩子野起来,甩了厚外套,可不管,跑到空地处追逐着,还有几个顽劣的偷偷地踢着自制纸球。上课铃声响起,唿喇进了教室,留着高大的漆树摇摆着长满新叶的枝条,像快乐的少年在跳舞。我经常参与女孩子们的聊天,也经常微笑着看男孩子疯狂。
树叶渐渐长大,孩子们也在悄悄地成长。他们的随笔里慢慢有了惊喜,这些惊喜都是发呆时获得的:新芽不全是绿的,还有红色的,比如石楠;樟树会在百树冒青时纷纷落叶,若是逢上点雨,满地暗红色的树叶透出丝丝秋意;白玉兰先花后叶,花叶今生今世遇不上;蚕豆的花儿是紫色的,形同蝴蝶……他们也会记下某一个清晨午后或是某一个傍晚,小伙伴们在绿茵场上,沙坑旁,看台上,小池塘边的种种故事,故事就是姹紫嫣红的花朵,那是人在生命最初的岁月里本该尽情绽放,尽显张力的花朵。
年少时浪费一点时间离开书本,发会儿呆,并不是坏事。毕竟,让生活丰富起来,让生命丰盈起来,不应该是人生本来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