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儿起到十二岁,就从来没在家里过过生日。
我的生日是农历的六月十八日,算命的说,六月属荷命,但是五行中我又缺水,这就尴尬了。
六月里,正是热浪翻滚的时候我出生了。我娘经常开着那时候的玩笑,说我刚满月的时候面色黝黑,还因为天热,包括不大的一张脸在内浑身都起了痱子,我的初为人父的年轻的父亲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满面通红,慌忙走开。
我很多次都设想过那时的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这个疑惑直到多年以后,我忐忑不安地看我刚刚出生的女儿才得以释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算命的原因,我出生不久,家里就给我认了一个干爹。民间有个说法,认干爹,等干娘,活得长。我干爹那时候还没有结婚,是一个忠厚寡言的年轻人,直到现在也是这样。于是,年纪轻轻尚未婚娶的我的干爹就有了我这么个干儿子。
我干爹结婚之后,每年我的生日都会到他家里去过。由我娘领着我,一般是在晚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夏天的院子里,晚风吹拂,满桌子的菜,当然少不了打卤面条,我的脖子上还要带上一串红绳子和铜钱编成的锁子,每长一岁,就要加一个铜钱,一直编到十二个铜钱,算是本命年,以后的生日就都在家过了。
在我连槽子糕都很少能够吃到的童年,生日的必不可少的食物绝不是插满蜡烛的蛋糕,而是我娘亲手擀的长长的面条。那是真正的手擀面,绝不惨白的吓人,每根面条都带着新鲜的小麦的颜色,筋道,爽滑,无可挑剔。长长的面条,牵连不断,寓意深长。
我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暑假里过生日的那一天,我突然接到了打到我家座机的一个电话。我攥着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怯怯的男孩子的声音。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一个乡下的男生,他早晨出发,骑了将近七十里地,赶来给我过一个盛夏里的生日!
我慌张而不安起来,放下电话就急匆匆地出了门。因为路不熟,他骑到了我们邻村,在小卖部里打给我了这个电话。阳光正强,无遮无拦,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眼巴巴地张望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个生日我过得很不寻常,因为除了我娘和我,还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从东边的五十里地之外的乡镇骑行而来的我的学生。他激动着,满脸通红,我娘心疼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吃完饭,我送他回家,为了安全,我一直把他送到了离我们村一公里之外的国道上。他仍然笑着,满脸通红地笑着。看着他骑上车,远远而去,我才回家。自始至终,这个叫王建功的男生都没有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但是那一天,我真的很快乐!
曾经听过一首歌,歌名就叫生日快乐,其中两句歌词深深打动了我: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这个叫郑智化的瘦小歌手嘶哑着喉咙的轻唱一下子就占据了我的内心。
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会有人过生日。生日其实是承受世间一切苦痛的开始,每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生日,都在提醒我们,人生不易,好好过活,快乐生活。
我要对每一个过生日的人,轻轻地道一声:祝你生日快乐!